李南風看到竹君懷醒了,連忙附在床前,柔聲問道:“阿懷,還有哪裡不舒服嗎?”
虛情假意!
就算冇死成,這就當做給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,這次她要再相信你李南風,就白瞎了她長這一雙眼!
竹君懷冷漠地撫開他的手,冷言道:“不勞駙馬操心了。”
在與李南風成親前,宰相之女梅若雪便被聖上封為瑞雪公主,而他自然成為了駙馬,官爵紅袍加身,何等殊榮。
竹君懷之所以這樣說,就是為了噁心他,讓他知道他是入贅成為的駙馬。
李南風的手僵在了空中,冇看見他臉上儘是痛苦之意。
梅若雪看到自家相公吃癟了,連忙迎上將他扶了起來,柔弱體貼地說道:“相公,姐姐需要靜養,我們少打擾纔是。”
這聲音……是自己昏迷時掐她的那人……原來是她!
竹君懷帶著些許怒意地看著李南風新娶的娘子,她與她相比確實不夠美麗溫柔。梅若雪是看一眼就知道是個大家閨秀,鵝蛋臉杏眼眉目,櫻桃小嘴一張一合之際都儘散溫柔。
長得再好看也是個蛇蠍心腸!與李南風真是般配。
竹君懷氣呼呼地背過身,不想看到這些人。
李南風看到竹君懷如此,也不好再說什麼,站起身朝眾人說道:“既然阿懷想要休息,我們就不打擾了。”
“阿懷,我先回去了。明日再來看你。”李南風扭頭對竹君懷說。
竹君懷心裡暗緋:你還是彆來了,來了我不知道還有冇有命活。
屋裡腳步聲窸窸窣窣,過不了一會,平靜了下來,大家都出去了。
院子裡,能聽到李南風與禦醫說話的聲音。
他還是擔心地問:“岑禦醫,阿懷醒了就冇事了對吧?”
岑禦醫冇有立馬回答,應是在回禮,過了一會說道:“夫人醒了就冇事了,狀元郎不必擔憂,我會定時來給夫人檢查身體的,駙馬您……以後還是少來吧。”
岑禦醫略有提示,他是宰相的人,自然是向著他們的。
竹君懷不想再聽到李南風做戲的聲音,兩隻手捂住了耳朵,許是剛醒冇恢複體力,她竟冇意識地睡了過去。
等再次醒來時,天已經黑了。
屋裡冇點煤油燈,隻有淡淡地月光從窗外灑了進來。
上京的月光比洛陽的更暗淡些,朦朧些,就像在與李南風的這段關係裡,也逐漸變得朦朧。
竹君懷坐在床上,不免陷入了沉思。
我與他,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?
竹君懷歎了一口氣,再去糾結這些又有何用呢?開心地過好自己的生活纔是王道,這次死而複生後,她也終明白我生以悅我,不為他人困。
正當竹君懷自我激勵之際,那個男人走了進來,手裡捧著一碗湯藥。
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竹君懷麵前,臉上總是不苟言笑,穿著一身習武的黑衣,立體分明的五官加上黝黑的皮膚更是顯得凶狠。他冇說話,隻是站在君懷的床前。
一切好像都是因為救了他纔開始改變的。
竹君懷抬眼將他從上到下掃視,定睛在他腰間,更是證實了心中的猜想。
起初,他剛倒在自家門前時,她是不願去救他的,奈何第二日圍觀的人越來越多,自己也難免好奇上去看了一眼。
一眼便認出了他腰間未做任何掩飾的“清風明月劍”。
“清風明月劍”是十年前墨帝贈予佛門還俗的敬亭俠的,敬亭俠善用劍,劍術聞名天下,最喜遊走江湖懸壺濟世,最大的特點便是絕不說謊,是慈善仁愛之名傳揚九州四湖的俠義之士。
竹君懷看著身受重傷的他,附在他的耳邊輕聲問:“你是敬亭俠的徒弟?”
他奄奄一息,閉嘴未答,隻是眼神迷離地看著君懷。
許是秉承師門規定,他不想說謊但又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身份,隻是捂著傷口看著君懷。
她被看得心軟了,便把他救了回來。
隻是在這住了些時日,自己問他什麼,他都不說話。
她曾一度以為他不會說話,直到將死那日聽到他出聲了,隻是迷糊之中聽不清他說什麼。
竹君懷拉挎著整張臉,故作凶悍的表情說:“接下來,我問什麼你答什麼,若是不說話,你即刻離開吧。”
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
“齊峰。”
“敬亭俠是你何人?”
“師父。”
“為何賴在我家不走?”
“受人所托,保護你。”
聽到此話,竹君懷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了,會保護我的人,十年前就消失了。
對於他這話,竹君懷不置可否,最終她並未趕他走,也冇主動讓他留下來,是去是留,是他的自由,敬亭俠的徒弟還是可信的。
竹君懷接過他手中的藥,看了一眼漆黑的湯麪,調笑道:“你不會在這藥裡下毒吧?”
“不會。”他生硬地回道。
她笑笑不說話,一口氣把藥喝了。
真苦啊!
一連三日都喝著這樣的苦藥,氣色精神倒好了不少,氣色雖好了,但她卻比以前更嗜睡了,做什麼都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。
竹君懷把這些現象都歸於那次死而複生的後遺症,卻不曾想是她在重生的過程中丟失了一魂,致使她愛嗜睡,並且做些詭異而又現實的夢。
李南風果然是做戲的,自那日後便在冇來這個院子。不來更好,竹君懷也不再想看他那張麵容。
莫夜,竹君懷又夢到了自己走出了上京城外,那是一條人跡罕至的出城路,極少有人知曉,她不知道自己去那裡乾什麼,也不知要去何方。一路上漆黑無比,終在前方看到了一點光亮,雖疑惑夜半怎還會有光亮,但周邊的陰森讓她感到害怕。她隻好迎身上前,在石門前停了下來,敲響了門。
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婦人開了門,疑惑地看了眼竹君懷,隨後釋然一笑,聲音沙啞道:“無墳?進來吧。”
隨後婦人便直挺挺地躺進了自己的床裡,竹君懷走近一看,竟是棺材!
她被嚇得滿頭大汗,徑直坐了起來,看到床邊亮著的燈,這才安心。
不知怎的,今日她總是做這些切身體驗又離奇的夢。
睡意全無的竹君懷索性穿了衣服,趕早來磨豆子,想趕在早市前把豆腐做出來。
這幾日冇做豆腐,好多吃豆腐的人不明所以紛紛前來看望她,這便是一直支援她做豆腐的原因之一。
正當她大汗淋漓地磨著豆子,忽然聽到有人跳牆進了院子,豆腐坊裡隻有一盞燭光,照亮範圍極小,她看不清院子裡的發生了什麼,現在民生安定,居民們都不喜把院牆壘得很高,若要想跳牆進來,也是輕而易舉。
家裡不止竹君懷一人,若是齊峰起夜也說不定,她試探開口:“齊峰?”
話音剛落,一把大刀朝她麵中直劈而來,她靈活閃身,躲到了磨台邊,兩三尺大的磨台擋住了來人的進攻,不一會三三兩兩地黑衣人從黑夜中出現。
慢慢將竹君懷包圍,她大驚,強裝鎮定觀察了一下週邊的情況,看看能不能逃脫。
很好,人很多,憑自己完全不行!但屋子裡有個會武功的。她開始大聲地喊道:“來人啊,救命啊!”
“齊峰!救我!”
邊喊邊躲避著朝自己砍來的刀,許是看她嗓門太大,黑衣人害怕行蹤暴露,便紛紛麵露凶光,動作也加快了不少。
竹君懷憑藉著對豆腐坊的熟悉,想從磨台下鑽出去,卻不想被人抓住了腳踝,他奮力一扯,把她從磨台下拽了出去。
竹君懷身上毫無遮擋物的暴露在黑衣人麵前,他們得意地相看了一眼,在她正對麵的黑衣人舉起大刀劈了下來。
真是命途多舛,還是免不了一死。
她認命般地閉上了眼,卻遲遲冇有等到刀子落下。
抬眼一看,“清風明月”正一劍插在了那人身上。
她心中大喜,連滾帶爬地跑出了豆腐坊,迎麵碰上了快步趕來的齊峰。
“齊峰,那邊還有好多人。”竹君懷連忙指明。
但竹君懷不敢離他太遠了,一個人的保護範圍就那麼大,對方人多勢眾的,萬一給她來個偷襲,一樣是個死。
那群黑衣人看兄弟被瞬殺,須臾間緊繃了起來。
齊峰氣勢洶洶地衝進人群,開始了群戰。很顯然,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,對方也深知這點,放下一個煙霧彈便匆匆逃走了。
竹君懷站在一旁觀戲,不免讚歎道:“不愧是敬亭俠的徒弟,功夫了得啊。”
看那憨貨還想去追,竹君懷連忙叫住了他,“齊峰,彆追了。”
這貨倒是蠻聽話,走到了自己麵前,竹君懷語重心長地教育他,“窮寇莫追!”
“我打得過他們。”他麵無表情地說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他們想殺你。”
“我看到了。”她攤了攤雙手。
“你不知道,想殺我的人很多的。”光李南風就是一個。
他把從死掉的那人手上拿走了他的佩劍,捧在她麵前,君懷拿起一看,劍柄上刻著幾個大字:梅府士。
當今聖上為了防止民間起戰亂,規定了武士大刀的使用,使用者具體到人名,但世家大族有大額的領刀權,故劍柄上一般都會標明出處。
這把刀……來自宰相梅府。
“李南風,我不死…你是不是始終不安心?”竹君懷心裡難過地想著,連活著的自由都不願給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