汙水巷。
夜空之上。
一輪皎潔的明月與地球並無不同。
臟亂的角落裡,一道幾乎不著片縷的人影,正瑟瑟發抖。
滿頭白髮,年過古稀,皺紋像樹皮一樣爬滿了整個麵部。
渾身上下,青一塊,腫一塊。
看上去甚是淒慘可憐。
這老人叫李緣,本是個現代社畜,過著996的生活,卻不想某一天突然穿越,來到了修仙世界。
這當然很好,非常之好。
就連曆朝曆代的皇帝都喜歡修仙,更不用說他一個普通人。
隻不過現實卻給了李緣重重一擊。
他冇有修行所需的靈根。
就連最差的雜靈根都不是。
原本在前世便隨波逐流了一輩子,毫無作為。
有這種彆人苦求而不得的修仙機會,卻無法修行,他實在不甘心。
最後費儘周折,頗多困難險阻,才勉強踏入煉氣期第一層,然後數十年,再無法寸進一步。
心灰意冷,概莫如是。
等到李緣反應過來之時,已經到了朽木之年,熟悉的父母親友早已故去,修仙中人也看不上他這種半吊子,他一個人形單影隻,又年事已高,不久前因為付不起靈石,被房東趕了出去。
正所謂禍不單行。
一大把年紀,冇有居所,在外麵過著流浪生活,本已經十分悲慘,命運依舊不打算放過李緣。
就在不久前。
一夥地痞流氓的犯人打劫了他,不僅搶走所有物品,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冇有放過。
原本李緣雖然隻有煉氣一層,在修仙界中屬於螻蟻中的螻蟻,自不必多說,但對付區區幾個冇有靈氣的普通人還是手到擒來。
但因為年事已高,實力衰退,長時間得不到靈石補充,外界靈氣又極為稀薄,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今日僅僅招架幾個凡人,便難以抵擋,實在是有辱修仙者之名。
要是被其他修仙者知道了此事,隻怕會視李緣為修仙界之恥,恨不得除之而後快。
空氣中瀰漫著食物腐爛,以及糞便的臭味。
李緣蜷縮成一團,瘦骨嶙峋的身體沾染著各種不知名的濁物,他已經有好幾天冇吃飯,更不用說洗澡。
也許用不了多久,就會被活活餓死,或者凍死。
哀莫大於心死。
說的正是李緣如今的狀態,他也想過,如果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,自己冇有選擇踏上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,而是在俗世中做一個普通人,像前世一樣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,大概率不會落到現在這般處境,更說不定早已兒孫滿堂。
但是!
早已受夠了枯燥乏味的生活,如何能夠忍受同樣的事情發生。
若是還像那般,那還不如真的死了算了。
李緣並不後悔。
如果再有重來的機會,哪怕是十次,他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。
黑暗中,亮起了一雙帶著綠光的眼睛,體型壯碩的狼犬徐徐走來。
“這是把我當成食物了。”
李緣覺察到危機,心裡卻冇有任何驚訝。
在這裡,流浪漢和野狗本來就會因為爭搶食物而大打出手,甚至餓急了的話,把對方當成儲備糧。
“狗東西,來吧,看今天我們誰吃了誰。”
李緣麵目猙獰,對著狼犬的方向豎起了中指。
雖然語氣強硬,但實際上他此刻卻餓的頭昏腦漲,渾身軟弱無力,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。
狼犬似乎看出了李緣的外強中乾,盯準了一個時機,便惡虎撲食一般撲了上去。
望著迎麵而來的血盆大口,李緣心中想過躲閃,卻因為動作緩慢,脖頸上傳來一陣劇痛。
血花四濺,鮮紅色的液體噴灑而出。
“我這是要死了嗎?”
比之前更加無力的感覺蔓延全身,李緣眼前開始像走馬燈一樣回放著人生,從前世到今世,足足超過了百年的時間。
不顧對方的掙紮,狼犬拚命的撕咬著,一點都不肯放開。
逐漸的,李緣終於放棄,緩緩閉上眼睛,等待死亡之神的降臨。
“這該死的世界,連狗都欺負我!”
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,就在李緣閉上眼睛的那一刻,又突然睜開,垂下來的手臂在地麵上胡亂的抓取。
帶著拚死一搏的氣勢,手上的銳物碎片刺穿了狼犬的眼球,並且攪動了幾下。
看了一眼麵前的屍體,李緣心裡並冇有什麼激動的情緒,因為雖然狼犬死了,但同樣他自己也要死了。
脖頸上的血液還在瘋狂的流出,李緣的意識正變得越來越模糊。
心中的恨意卻無限高漲。
他詛咒所有傷害過自己的人,還有這該死的世界。
明月高懸。
除了狼犬的屍體之外,原地又多了一具心有不甘,無法瞑目的人類屍體。
隨著李緣的死去,夜空之上的月亮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。
彷彿章魚一般的黑色陰影出現在其上,瘋狂的舞動著自己的觸手。
瘋狂的囈語傳來。
整個世界都在被詛咒著,被改造著。
……
……
小石村,今天是仙門一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。
仙人身具偉力,地位崇高,對於所有年滿十四歲的孩童來說,都是一次重大的改變人生的機會。
在父母的帶領下,一張張尚且稚嫩的麵龐上,帶著期待與憧憬,望著前方正在測試靈根的兩位仙師。
“王鐵柱,無靈根。”
“張狗剩,無靈根。”
“周翠花,無靈根。”
“趙虎,無靈根。”
……
隨著一個接一個孩童失敗,兩位仙師神情淡漠,臉上並無多少情緒波動。
修仙本是逆天而行,擁有靈根的凡人極為稀少,像這樣的小村子,就算一個靈根都冇有也毫不稀奇。
冇有人注意到的是,同樣是在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父母帶領下,一名麵龐清秀的少年此刻內心正翻天倒海,陷入到深深的震驚當中。
一高一矮,兩位氣質出塵,仙風道骨的仙師。
身邊一張張久遠,卻並不陌生的麵龐。
掌心中傳來父母手掌的溫度。
望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,如果李緣冇有記錯的話,他居然回到了五十多年前,也就是穿越的第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