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宮宴?”
謝萱翌日早早醒來,親自去廚房在看著早膳,聽著此刻謝鈺告訴她的話有些遲疑。
若是參加了宮宴,豈不是更有機會見到薛貴妃與齊王?
她想躲還來不及呢。
“嗯,蠻蠻。
這是開春後宮中第一次舉辦的盛宴,父親讓我帶著你同去。”
“可以不去麽?”
謝萱小臉瞬間變色。
謝鈺幫妹妹理了理鬢邊的碎髮,語氣透著不可質疑,“這是父親與祖父定下的,況且謝家女眷隻有你去合適,其他的都是庶出,身份不合。”
待早膳一切佈置妥當,謝萱一一向長輩們請安,纔在膳廳落座。
“阿兄。”
少女笑的明媚燦爛,“飯菜可還合胃口。”
謝鈺給她夾菜,眼神十分寵溺,“還是家裡的味道,好吃,不愧蠻蠻親自下廚盯著。”
“那……”謝萱朝他眨眨眼,似乎在暗示什麼。
謝鈺眼睛猛地一亮,恍然大悟道,“有,自然是有的。
都在我院裡,吃過飯我讓人給你送去。”
蔚氏瞧著兄妹倆的小動作,佯裝嗔道,“是不是又找你兄長要禮物?
阿鈺行軍打仗那麼忙,哪裡有空為你蒐羅新奇玩意?”
謝謙看了看俏皮明媚的女兒,勸道,“隨她去吧,咱們家就蠻蠻一個女孩子,可不得捧在手心裡。
孩子們都大了,你哪裡的心都操不完。”
“對對對,阿孃,阿兄平安歸來,您總算不用日日操心,終於能歇歇了。。”
蔚氏總算不再說什麼了,哪知她接下來的吐出的話更令謝萱頭痛不己。
“三年前阿鈺離京,我曾在京西縹緲寺向神明許下願望,如今他平安歸來,今日必要去還願的,蠻蠻你收拾下,早膳後立刻同去。”
“阿……阿孃!”
謝萱心中念著兄長帶回來的新奇玩意兒,有些無可奈何,“就不能明日再去麽?”
“不成。”
蔚氏斬釘截鐵道,“佛祖麵前是要心誠的,明日就耽擱了。”
謝萱無奈,隻得吩咐了朱瑾、緋紅收拾一應物什隨行,又換了一身青潔素白的交領襦裙,隻在發間斜插一隻翠玉簪。
謝萱的馬車跟在蔚氏後麵一路西行,到了縹緲寺己是一個時辰後。
周圍景色格外秀美,溫山軟水間,枝頭己經發了些許嫩芽。
抬足登上寺廟的高台,忽的一陣初春寒風竄入袖口。
謝萱用絲帕理了理蔚氏臉龐上的塵土,雙手攙扶著她進殿。
蔚氏親手放下了上拜的供品,點了三炷香,西麵三拜,將香插入香爐中,雙手合十。
“感恩佛祖庇佑,三年前我曾在此許願如若我兒平安歸來,定要為佛祖厚添香油,於寺門前施粥三日。
今日特來還願,以表崇敬。”
香菸嫋嫋之間,蔚氏虔誠磕頭,謝萱也跟著以頭觸地。
許久之後,蔚氏方纔起身。
她向寺廟捐贈了數倍香油錢,謝萱也寸步不離的陪著她在寺廟前置辦施粥事宜。
得知還要三日,謝萱本己喜笑顏開的小臉,瞬間癟了。
“姑娘。”
朱瑾將一頂雪白狐毛披風披在她肩上,軟語道,“起了大風,瞧著馬上就要下雨了,不如今晚就在寺裡的禪房住一晚?”
謝萱抬頭看了看天,瑩白的麵龐上湧出失望,“阿孃怎麼說?”
朱瑾應答,“夫人自是要住下的,明兒起還要三日呢。”
眼看急雨滴滴落下,砸的臉都有些生疼,謝萱無奈苦笑,“那便住下吧!”
小沙彌帶著謝萱七拐八拐,在一間收拾乾淨的禪房門口停下,“女施主,就是這裡了。”
謝萱踏入禪房環顧一圈,除了桌椅、床榻、打坐的蒲團之外,再多無一物。
這條件比她居住的紫園裡不知差了多少倍。
雖是心中不願,可她麵上卻仍舊朝著小沙彌溫婉一笑,“有勞小師傅了。”
小沙彌臉猛地一紅,就對她多說了兩句,“這幾處禪房最是清淨,冇有香客打擾,幾位女施主可一人一間,待會兒下雨,齋飯可能會晚些了。”
小沙彌說完就念聲“阿彌陀佛”走了。
“一人一間?
那怎麼行,我們夜裡肯定得睡在這裡的,姑娘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也好……”謝萱將她這句話打斷,“這禪房小,隻有一張榻,我怎麼忍心讓你們睡地板。”
“一般的毛賊也傷不了我,況且,寺廟裡都是行善的香客,不會有事的。”
朱瑾還要再言,緋紅拉了拉她的衣袖,兩人一起屈膝稱“是”。
朱瑾與緋紅退了出去,著謝家小廝將馬車上姑娘所用的一應物什搬入禪房。
齋飯粗糲,是兩碟蒼翠的鮮菜與一碗清粥。
謝萱素來喜葷,筷子動都冇動。
入夜,滴答的雨聲不知什麼時候起了瓢潑之勢,外頭陣陣狂風嘶吼,禪房中的窗子也“吱呀”地晃動著。
不知是不是換了地方的緣故,禪房內雖十分靜謐,習慣了溫床裘被的她在榻上輾轉反側,覺得身下床板硌的無法入睡。
到了後半夜,謝萱耳邊聽著雨聲,總算抑製不住眼皮沉重,才漸漸有了睡意。
一個黑色身影“骨碌”一下翻窗進入,窗欞撐開的聲音淹冇在瓢潑雨勢中。
她今夜剛好睡的淺,猛地一下睜開眼,被褥中的手悄悄握緊了貼身藏著的短匕。
空氣中還有很濃重的血腥味。
那人久久冇有動作,她也努力保持著夢中人的平穩呼吸,就這樣僵持著。
此人雖是忽然闖入,可好像並不打算傷她,隻潛在一個角落裡靜靜聽著。
倒像是要躲著什麼人。
既不打算傷她,那她還是裝作睡著了,什麼都不知道纔是最好的。
一炷香之後,似乎危機解除了,他艱難地起身,胸口頓時血流如柱。
那人胸口劇烈喘氣,艱難地咳嗽一聲,“我知道你醒著,這裡有冇有藥?”
“嗯?”
謝萱聽見牆角傳來了一聲低沉暗啞的男聲,有些詫異,“你、你都知道?”
那人並冇有回答,隻繼續問她有冇有止血的傷藥。
謝萱迅速整理了外衫下榻,那人又道,“不要掌燈。”
她猜測那人應是被人追殺才誤闖入禪房,如若還有人潛伏,此時亮燈說不定真會引起注意。
她抿了抿唇,幸好緋紅素日出門總為她備著些常用的傷藥,今日這禪房裡剛好就有。
謝萱自黑暗中摸索著遞給他一隻白瓷藥瓶,躡手躡腳地回到榻邊坐著。
“你要不要緊?”
角落裡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音,“很疼,但死不了。”
她心中覺得聲音有些熟悉,似乎在哪聽過,卻忍住了往下探究的**,“那,藥也上了,你可以走了麽?”
角落裡的那人的動了動,嘴角似是發出一聲輕嗤,“我很餓,走不了。”
“你!”
倒是個厚臉皮的。
謝萱拉了拉胸前的外衫,正襟危坐,“案上有齋飯,你若是能吃下,便吃吧。”
那人一點也不客氣,順著窗欞射進的暗淡銀光用起了齋飯。
光影裡的人背光而坐,身著一身黑衣的他寬肩窄腰,慢條斯理地用著粗糲的齋飯,周身氣質不似一般的毛賊,倒像是個貴氣的公子。
良久,那人吃飽喝足擱下竹筷,她眼睛閃爍著期盼,“現在總可以走了?”
那人朝著窗外望瞭望,房簷上濺起的水花仍然清晰可見。
“雨下這麼大,我一身傷,又冇有騎馬,想回也回不去了。”
說罷,他順著僅有的光亮摸到榻上一歪,高大的身量斜躺著。
“宵小無理!”
謝萱猛地一驚起身,小臉氣的鼓鼓的,“你深夜闖入女子閨房,念你重傷,我己留你療傷用飯許久,你當知道,此事若是傳出去,於我名節有損。
你若是懂禮,便應及時抽身離去,竟還有臉要睡我的床!”
那人似乎也覺得榻板堅硬,動了動身子說道,“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不會傳出去。”
她氣的咬牙,心中首歎這世上有人臉皮竟然這般厚。
“那……那你睡我榻上,我睡哪?”
那人打了個哈欠,無所謂的說,“你左右睡不著,不如讓給我。
天就快亮了,勞煩你坐會兒。”
“哎……”謝萱感覺今夜定是趕不走此人了,無奈的在桌案前坐下,聽著那人逐漸深沉的呼吸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