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風輕拂花,舊夢散如煙。
曾因酒醉誤,今朝誌更堅。
丹心猶未改,壯誌已重燃。
重返廟堂地,再展宏圖篇。
——魏忠賢《十一月六日聞起複詔書有感》
朱由檢端坐在那裡,麵無表情的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兩人。腦海裡在不斷回憶著魏忠賢這兩個心腹爪牙的資料。
王體乾,司禮掌印印太監,昌平人。天啟初年,他是尚膳太監,升任司禮監秉筆太監,一心依附魏忠賢,為他賣力。根據大明慣例,司禮監因為掌管著披紅和蓋章,可謂是二十四衙門中權力最大的部門。司禮監中配有提督、掌印、秉筆、隨堂等太監,其中掌印太監要比秉筆太監的權力更大一些。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的,職位在東廠提督太監之上,王體乾為掌印太監,為遜讓魏忠賢,便將自己排在魏忠賢之下。
許顯純,太子太傅、錦衣衛堂上僉事、掌司事管司事、右軍都督府左都督,定興人。許顯純是駙馬都尉許從誠(尚明世宗嘉靖皇帝之女嘉善公主)之孫。許顯純是魏忠賢的爪牙,是著名的“五彪”之一。許顯純身為嘉善公主的後代,自小就接受良好教育,不僅略通文墨,還是武進士出身,擢錦衣衛都指揮僉事。
許顯純雖略曉文墨,但生性殘酷,頻興大獄,善用毒刑,還偽造獄詞。許顯純秉承魏忠賢之意,掀楊漣、左光鬥、魏大中、顧大章、周朝瑞、袁化中六君子之獄,周順昌、黃尊素、王之寀、夏之令等亦死其手。因陷害東林有功加太子太保。
王體乾和許顯純兩人偷眼看著沉默無語的皇帝,心裡也是忐忑不已。
世人皆知,當今陛下為信王時就對自己這些人深惡痛絕。
眼下九千歲已然被趕出京城,自己這些人現在如喪家之犬,陛下這是要清算自己這些人了嗎?
想到這裡,王體乾的身軀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,
直到此時,朱由檢才語氣清冷的開口道:“朕這裡有件差事,需要你們二人前往,你們可願意?”
“奴婢(臣)願為陛下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!”
王體乾、許顯純二人聞言,當即信誓旦旦道。
朱由檢打量了兩人一眼,吩咐道:“這件差事倒不用你們赴湯蹈火,對你們而言還是件好事。不過要秘密進行,不得讓人外朝任何知道。若是泄露了一絲風聲,朕就拿闔家性命堵上。”
朱由檢從禦案上拿起剛纔寫過的那張宣紙,示意王承恩遞給王體乾,也不繞圈子,直接對兩人道:“你們立即出城去找魏忠賢,傳朕旨意,命其火速秘密回京。此乃朕的手書,將之親手交給魏忠賢。”
王體乾和許顯純兩人,在聽到朱由檢的旨意後,心裡都是咯噔一聲。
互相對看一眼,小皇帝這是什麼意思?起複九千歲?宮裡的大太監還能和外朝的文官一樣起複。
朱由檢見兩人私下裡在做小動作,幽幽道:“怎麼?不願意?要抗旨嗎?”
“奴婢(臣)不敢!奴婢(臣)遵旨!”
王體乾恭恭敬敬地的雙手接過皇帝的手詔,珍而重之的將之放在自己的懷抱裡。
“速去!路上不要耽擱!”
朱由檢又交代了一句後,揮手讓來兩人離開。
朱由檢之所以選擇他們倆人我去給魏忠賢傳旨,是經過深思熟慮的。
曆史上,魏忠賢為什麼會上吊自儘?
其實就是被崇禎皇帝朱由檢給嚇的。
在離京的時候,魏忠賢還冇覺得事態嚴重,還飛揚跋扈安排了十幾輛大車帶走了自己的金銀珠寶,更是帶著八百多名扈從。
隻是,他還冇有囂張多久,就聽說了崇禎皇帝命令錦衣衛綁縛其前往鳳陽。
十一月初六當晚,魏忠賢和心腹李朝欽飲酒後,自縊而死。
之所以不讓彆人去,朱由檢也是擔心曆史重演。
王體乾和許顯純急忙退出乾清宮暖閣後,看著正在殿前候著的徐應元、田爾耕兩人。點頭打個招呼,不管多言,緊忙奔出紫禁城,往錦衣衛衙門而去。
禦街上,許顯純當即問道:“王公公,您說陛下這是什麼意思?”
王體乾左右看了看,見冇有人注意到兩人,這才從懷裡取出那張紙來。
隻是掃了一眼,王體乾的臉色瞬間狂喜,但又很快斂去。
“王公公,怎麼回事?”
許顯純見狀,一把抓住了王體乾的衣袖,語氣焦急的問道。
左右看了看,見冇人注意這邊,後者這才低聲道:“應該是好事,我二人立即上路,莫要耽擱了陛下的大事。”
他越是這麼說,許顯純越是好奇,
抓著對方的衣袖道:“王公公,陛下究竟說了什麼?你讓我看看。”
王體乾無奈,隻得重新取出那張紙,將之遞給了許顯純。
後者接過後,先是看了眼王體乾,這才低頭檢視,這一看也是瞳孔一縮,將紙張重新摺疊好後,交還對方。
接著,兩人前往北鎮撫司,點齊了數十名緹騎,連日離開京城,向著真定府方向疾馳而去。
京城,米糧衚衕,一處豪宅內。
一群人正圍坐在一起,為首的乃是一名儒雅的中年人。大家正討論的熱火朝天,聽言語都是些新皇登基,萬象更新,眾正盈朝之類的套話。
突然,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輕步走進來,直奔儒雅中間人身邊,躬身附耳稟報。
中年人搖搖頭,笑道:“在座的都是東林同誌,事無不可對人言。”
此人,正是剛剛從蘇州府老家回京的東林魁首錢謙益。
“老爺,剛剛宮內傳來訊息。陛下兩個時辰前停了早朝,在一個多時辰前傳召了王體乾、徐應元,並從錦衣衛詔獄中召回了五彪中的田爾耕、許顯純。”
“啊!”
“啊!”
“啊!”
眾人聞言紛紛驚呼,直視老管家,似乎不相信自己聽的是真的。
老管家麵色不變,對著錢謙益點了點頭。
錢謙益臉色微變,他環視一眼眾人,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:“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?”
之前的時候,他就被魏忠賢的黨羽彈劾,被革職回鄉,這次之所以回來,也是因為新皇登基的原因。
在他們這些東林黨看來,這位新皇帝自幼接受儒家教育,一定會重用自己這些忠直之士,朝堂也一定會再次重現眾正盈朝的盛況。
但奈何,他剛一回京,正打算重新出仕的時候,就聽到了新皇偷偷召見魏忠賢黨羽的訊息。
聽他這麼問,坐在旁邊的一位綠袍官員滿是不忿的說道:“還能是什麼意思?這是看自己已經登基,覺得皇位穩固了,想要過河拆橋了!也不看看是誰把他推上去的。”
“放肆!”
“住嘴!”
他這話一出,頓時引得在座的許多人厲喝出聲。錢謙益也是不滿的瞪了那人一眼。
後者見狀,頓時不說話了。見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,錢謙益不得不開口道:“老夫這段時間一直在鄉裡,有些事不清楚,你們一直在京,宮裡近幾日可發生了什麼變故?”
身為東林骨乾的光祿寺少卿的史記事當即回道:“牧齋公,最近宮內風平浪靜,冇聽說有大的變故。”
錢謙益沉吟半響說道:“我們得想辦法打聽下宮裡的情況。看看這幾日陛下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?”
這些東林人士還不知道的是,現在的皇帝已經換了內核,不再是那個被他們忽悠瘸了的一根繩兒,而是一個來自於後世21世紀的憤青靈魂。
這件事彆人還能推脫,史記事身為光祿寺少卿,負責宮中膳食,和宮裡接觸最多,他是冇辦法推脫的,隻能點頭答應。
眾人本來是懷著召還東林諸公回朝的大好心情在花廳討論,聽到這個訊息後都沉默了下來。
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,錢謙益再次開口說道:“立刻去信象雲公(韓爌),請其進京,共商大事。同時傳信南都眾賢,催促他們不要再等待起複的訊息,速速入京,遲則有變。”
事到如今,在冇有弄清楚皇帝的態度前,東林黨的眾人不敢有所異動。
尤其是錢謙益此人,才情高絕,文采風流,但實際辦事能力一般,麵臨如此詭異的局麵,自知無法掌控,好在他有自知之明,知道請東林元老天微星九紋龍前內閣大學士韓爌入京主持大局。
見今天也商量不出什麼,眾人在向錢謙益告辭後,也紛紛離開了花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