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內點著清淡雅緻氣味的熏香,青煙嫋嫋升起,一位婦人身著一襲竹月色水煙緞麵長裙,裙襬拖曳至地麵,她妝容清淺,烏髮挽作圓髻,隻歇斜插著一枚玉簪。
婦人麵龐低垂,指尖捧著一隻茶盞,揭開碗蓋,裡頭飄出霧氣來。
她撩起眼睫,落在麵前拱手侍立的一位老媽媽身上,語氣低而緩慢。
“李媽媽,近日可有打聽到訊息?”
那媽媽聞言,卻不比往日,立即彎唇應了一聲。
“是呀夫人,我已然打聽到小娘子的下落了。”
聞言,婦人一雙霧色雙眸不由得微微一亮,語氣都顯得輕快起來。
“當真?”
那李媽媽點點頭,便訴說起詳細:“……是位被江南人家收養的女孩兒,人長得標緻極了,我瞧那雙眼眸跟夫人一模一樣,也問過那戶人家了……必定錯不了!”
話音落下,婦人雙手合十,口中喃喃唸佛。
“真是老天爺保佑……”她溫聲吩咐道,“那便快些接小娘子入京來吧。”
李媽媽笑著一連聲答應了,轉身退出。
少女乘坐著一輛馬車,天階小雨連綿不絕,使得道路濕滑,車廂微有些輕晃。
輕薄的車簾被風輕輕吹拂而起,她緩緩抬起雙眸,可瞥見道路兩旁的繁華街市。
京城自然不同凡響。
待到了一座宅邸門前,馬車徐徐停穩,她伸出素白指尖輕撩起簾布,低身下了馬車,由一名青衣丫鬟伸手攙著。
雖說落著雨,門前卻早有一位眉眼和善的老媽媽等著,身旁還有幾名奴仆媳婦。
這也算是給足了排場,那老媽媽一見她,連忙撐著油紙傘上前來迎接。
“娘子……當心台階。”
對方滿麵堆笑,態度熱忱得有些驚人。少女抬起雙眸,淡淡瞥過天際幾乎看不見的絲雨,卻也隻低聲道了聲謝。
“媽媽辛苦了。”
二人緩步繞過幾個拐角處,進了一間廳堂之間,少女裙襬輕挪,才繞過屏風,便見坐於堂中的年輕婦人霎時紅了眼圈兒。
她三步並作兩步,迎上前來,伸出指尖握住她的指,便不由得墮下淚來。
溫熱的淚珠兒悄然滴落於少女手背上,她輕垂眼,一時也無言。
“我的嬌慧兒……”
婦人一疊聲地喚著,情不自禁。還是一名年輕的媳婦兒走來,勸慰幾句,方纔漸漸止住淚意。
“若說像,”有管事媳婦笑道,“我看彆處都不像,隻一雙眼眸,朦朦朧朧的月牙兒似地,七八分相似。”
少女從丫鬟手中端過茶盞來,低垂下眉眼,細抿了一口。
李媽媽卻是解釋:“這女兒肖母,誰說便是一個模子刻印出來的了?我看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兒!”
話音落下,也將婦人逗笑起來,細細看過少女一番,溫聲細語地問起一路上的風雨兼程,辛不辛苦。
那小娘子脾性溫吞柔弱得很,聞言眼睫輕顫,隻是有些緊張地答了個“不辛苦,勞煩夫人記掛”。
婦人看她愈發憐惜,因又詢問如今的名姓:“……你小時候年弱體虛,我便特意取了個閨名福慧,想必你如今是不大習慣的了。”
少女低著眼,輕輕答道:“……如今喚作沉霧,姓氏卻冇有。”
婦人也從李媽媽口中得知了那戶人家是預備將她養大做“揚州瘦馬”的,因此並未給姓氏。
婦人一想起這寥寥數語之間,不知包含了她這些年多少辛酸,難免紅了雙眸,隻是拍拍她單薄的肩頭,柔聲寬慰。
“不要怕……往後你便是濟寧侯府的三娘子,誰也不能欺負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