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醫院是H市最好的醫院,精神心理科在醫院中樓層區,再往上的樓層是不對外的VIP病區。
所以精神心理科門診最大可能地給了患者安靜的就醫與治療環境。
許念和許母冇一會兒就等到了號。
給許念看診的是個年輕的醫生,三十上下,戴著銀邊眼鏡,給人一種一眼精英的感覺。
醫生纔開口詢問病人病情,許母就急急答道,“我兒子突然說喜歡男人,醫生你可要幫幫忙務必治好他啊!”
沈醫生皺起眉頭,剛想駁斥這不是心理問題,就被許念打斷。
“醫生,我還有失眠,有時候大腦有種在霧裡的感覺。”
沈醫生記錄著,默默嚥下了原本想說的話。
然後拿起一套心理自測讓許念填寫,“如實填寫就行,這不是唯一診斷標準,隻是幫助我們瞭解病人的情況。”
看完許念反饋的測試答案,沈醫生又忍不住皺了下眉頭,又開了一項檢查讓許念去做。
等許念從頭盔一般的腦電裝置回來之後,沈醫生看著報告結果,給出了判斷,“中度抑鬱,需要及時乾預。”
“醫生,你可要救救我兒子!”
許母聽到診斷一下子又焦急起來。
“媽,冇事的,現在醫學很發達,肯定能治好的。”
沈黎從醫幾年,也是很少看到己經中度抑鬱的病人還能這樣安慰彆人的,一旦患上抑鬱症,有暴躁攻擊傾向或是對外界一律不理不睬的是大多數。
體貼家人,溫和理智,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,但是這樣的病人更容易把一切埋在心裡。
是個棘手的病人。
想了想沈黎問道,“下次複診自己來可以嗎?”
許念似是明白了什麼,點頭。
沈黎對著許母溫和地解釋:“阿姨你兒子目前的情況有軀體化傾向,雖然可以使用藥物治療,不過很多病人容易依賴藥物。
藥物雖然大多都冇有成癮成分,但是如果養成習慣也是很難改的。”
“更何況,你兒子那麼年輕,本人也積極配合的情況下,心理治療治癒的可能還是很高的。
所以阿姨你也要振作,不要給病人壓力負擔。
家屬的陪伴和關環對病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節。”
許母聽著沈黎的話語,若有所思地看向許念。
許念隻是微笑著看著母親。
從那以後許母冇再表現出著急焦慮的一麵,好似一切不曾發生過。
許父一如往常的沉默,他本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,隻是偶爾能聽到他無奈的歎息。
許念明白也許是沈醫生的話起到了作用,也許是父母冷靜思考後的結果。
他們選擇粉飾太平,小心翼翼維護著表麵的和平。
但許念確實鬆了一口氣,愧疚在每次父母痛心焦急的眼神中瘋狂滋長,己經快淹冇了他。
現在他終於可以喘口氣,來冷靜思考下接下來的事。
工作己經很難去繼續了,和以前精力滿滿的狀態不同,這一年來光是上班就很疲憊。
憑良心說,他的工作比起那些007、996輕鬆得多,但是體製內的人情世故讓他異常疲憊。
有時候隻是同事間最普通的寒暄與招呼他都覺得很累。
打不起精神工作,冇有力氣去應付同事領導。
想找個冇有人的地方靜靜地呆著。
可是不能,不能辜負領導的栽培與期望。
不能表現出異常,讓周圍的同事感到詫異與擔心。
更不能讓父母操心……所以隻能竭儘全力地勉強自己,去微笑,去交談,去工作,去溝通。
壓得自己喘不過氣。
許念決定放過自己,辭去工作,不再逼自己。
在晚上和父母坦誠了自己的想法後,許父許母並冇有反對,隻說讓他安心看病。
許念下意識地忽略了許母眼中的擔憂與許父眼中的不讚同。
他不敢多想,隻能逃避。
他明白這是一份體麵而輕鬆的工作,人人趨之若鶩,也明白一旦失去可能冇有重來的機會。
可是他真的好累……第二天在領導的再三挽留中,許念還是遞交了辭職報告。
最後部長拿著他的辭職報告,歎氣道,“小許,彆的話我也不再勸,隻是這辭職報告我會替你保留一段時間。
這期間你的出勤情況按照病假、事假正常扣減,但是按照我們的規章製度,也隻有幾個月的操作空間,希望你在這段時間裡好好再想一想,不要留下遺憾。”
許念看著眼前的這箇中年女人,眉目溫和,字字句句發自肺腑,幾乎快要忘記她平時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。
每年新來的應屆生被她訓哭的的半數都不止,老員工對她也是敬而遠之。
冇想到她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,許念除了感激更多的是難受。
明明是這樣好的領導,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地不爭氣……自我厭棄的情緒又一陣陣地席捲而來。
整理辦公桌打包的時候,同事們都圍過來幫忙,還不忘關心他的近況與打算。
大家都挺意外的,許念工作能力強,責任心重,與同事關係也相處的不錯,是上級都看好想要栽培的對象。
突如其來的離職讓人摸不著頭腦。
許念被團團圍住,也不知道該怎麼作答,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。
呼吸急促,大腦有種缺氧的感覺讓他想要昏倒。
他深呼一口氣,儘力保持平穩的狀態,強撐著應付完同事。
等離開的時候,剛來辦公室一年的小姑娘冇忍住哭出了聲,“嗚嗚…許哥……”小林剛進單位就被分配到許念手下學習,新人做錯事總是難免的,許念不但幫著擦屁股,好幾次上級追問的時候也是替小姑娘承擔了不少責任。
林念抱著打包箱回身輕輕拍了拍小姑娘,微笑鼓勵道,“加油小林,我知道你一首很努力。”
小姑娘哭的更大聲,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樣子把許念弄得哭笑不得。
“以後可不要這麼愛哭了。”
小林一首記得,剛工作那會兒犯了錯偷偷哭鼻子的時候,總有個人會默默地給她遞紙巾。
在以為會捱罵的時候,總有人輕描淡寫地把責任攬過去。
那是多好的一個人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