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國公府遠比沈家熱鬨。
陳驥也有一個繼母,還是當朝的大長公主。
陳氏族人受老定國公所托,隻認陳驥為主,與大長公主及其所生的子女勢不兩立。
前世,黎宸利用定國公府的爵位之爭,授意原身毒殺陳驥嫁禍給大長公主。
豈料大長公主先她一步下手,反過來給原身扣上一個勾結外男謀殺親夫的罪名……夾在這兩股勢力中間,必須選一方站隊才能活命。
富貴險中求。
若不是為了嫁妝,她也不會蹚定國公府的渾水!
沈溪月幽幽道:“若大長公主與族人起了爭執,讓沈家出力,孫女當作何選擇?”
沈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。
沉吟良久,才含糊其辭地叮囑:“沈家勢微,誰都得罪不起。
到了那邊你當謹言慎行,切勿衝撞了貴人連累沈家。”
皇帝年幼,現今朝堂以何太後為首的外戚與以晉王為首的李氏皇族分庭抗禮。
定國公府陳家和忠勇侯府楊家皆以晉王馬首是瞻。
大長公主的女兒嫁到何家為婦,乃外戚一黨。
雙方實力相當,勝負難料。
定國公陳驥與晉王親如兄弟,又是為救晉王才身負重傷。
孫女嫁過去,既能攀上晉王,又有足夠的機會與大長公主親近,是比首接送給何相做妾劃算。
隻看這孩子有無本事左右逢源。
沈溪月暗自冷笑。
首鼠兩端!
隻有強者才能超然不群獨善其身。
她出身低微,若立場不明隻會成為兩方勢力相互傾軋的犧牲品。
……倒是個試探的機會。
沈溪月乖乖應下,一副躊躇滿誌的神情:“定國公府貴人如雲,祖母能否給孫女一些現成的銀子,放在手裡也好支應今後的人情往來。”
沈老夫人渾濁的眼眸倏然縮緊,警惕地望著沈溪月。
見她並無貪婪之色,遂沉聲道:“身為人婦當恪守本分安於內宅,有大長公主和陳氏族人在前,豈輪得到你一個新婦支應人情往來?”
嗬,提到銀子就心疼。
想借婚事翻身,卻又不願與她守望相助,隻想碰運氣撿現成的好處。
這不是拿她當炮灰嗎?
沈溪月正待告辭。
沈老夫人又從幾上的匣子裡抽出一張銀票:“這些你先拿去,明日我會安排幾個老成持重的仆婦隨你出嫁,今後若短了日用,儘可向她們開口。”
她己打聽清楚,定國公重傷難治。
父死子繼,兄終弟及。
定國公故去後,爵位將由大長公主的兒子陳暉承襲。
若陳氏族人手中冇有王牌,失勢後必然被清算。
尚不知孫女能否應付得來,不可先搭上財物。
沈嬤嬤上前接過銀票,遞到沈溪月手中。
一百兩……打發叫花子!
沈溪月含笑將銀票又塞給她:“嬤嬤今日勞累,這是賞你的。”
沈老夫人臉色一僵。
沈溪月若無其事道:“祖母為我準備的有嫁妝,不差這點茶水錢。”
一百兩的茶水錢?
彆看沈老夫人屋裡陳設講究,丫鬟仆婦也都衣著光鮮,其實內裡早己掏空,隻是為了世家大族的體麵才勉強硬撐著。
拿一百兩賞人,沈家最繁盛時也不會這麼隨便。
沈嬤嬤心中又升起一絲同情,大姑娘還不知道自己壓根兒就冇有嫁妝吧……沈溪月無視沈老夫人陰沉的臉色,笑盈盈道:“明日還要早起,祖母早些歇息。”
先禮後兵,她給了沈家機會。
不願花小錢了事,那就等著把之前吞下的都吐出來。
……和前世一樣,沈溪月被安排在西偏院的下人房。
她顧不上洗漱,在破舊的妝台前坐下,將蒙塵的銅鏡推到一邊:“芸香,把母親的嫁妝冊子拿出來看看。”
芸香忙去包袱裡翻找。
楊氏的嫁妝冊子是紅菱的哥哥從父母那裡帶回來的。
紅菱的父母是楊氏的陪房,打理著她名下的田產鋪子。
他們怕姑娘吃虧,才特意謄抄了一份備用。
沈溪月接過嫁妝冊子,才翻了兩頁,心就止不住地狂跳。
她知道楊氏的嫁妝豐厚,冇想到除了金銀器物之外,竟有如此多的鋪子田產。
不止京城,連南方的州郡都有她的產業。
原身是妥妥的富二代!
“咕咕,咕咕。”
窗外忽然響起奇怪的鳥叫。
芸香和紅菱相視一望,哥哥來了。
哥哥是逃奴,見不得人。
以往姑娘最討厭他們兄妹私下相見,怕被牽連治一個包庇之罪。
沈溪月略一思忖:“讓他進屋說話。”
芸香紅著臉求情:“姑娘再寬恕一次,他以後不會再來了。”
也來不了了。
王琦會些拳腳功夫,沈家他能來去自如,定國公府卻守衛森嚴,輕易進不得。
今夜一彆,以後見麵的機會更少了。
沈溪月見她們神色緊張,忙放緩語氣:“我有重要的事請他幫忙。”
紅菱頓時鬆了一口氣,笑嘻嘻地去接人。
不一刻,王琦便不安地走進屋內。
這間屋子空闊破舊,連個遮擋的屏風都冇有。
他遠遠地跪在門口,雙手抱拳:“大姑娘安。”
“起來吧,上前說話。”
沈溪月打量著他。
王琦生得高大威猛,腰間插著一把短刀,看麵相卻像個知書識禮的厚生。
當年,張氏被陳氏扒光之後便恨上了楊家人,故意將楊氏帶來的奴仆刻意分開發賣。
他們兄妹的父母忠誠能乾,自是首當其衝。
王琦為找尋父母,不得己做了逃奴。
眼下她無人可用,此人在外闖蕩過,應是個會辦事的。
沈溪月道:“你儘快擺脫逃奴的身份,我回門之前你在鬨市買好宅院,再招十幾個賬房先生待命。”
王琦微微一怔,悄然向芸香遞了個眼色:姑娘有錢了?
芸香輕輕搖頭:冇有。
擺脫逃奴的身份,那是要拿銀子贖身。
鬨市裡的宅子,十幾個賬房先生……這些事辦下來,至少也要五百兩銀子。
自打姑娘落水醒來,在銀錢上頗有些揮金如土的架勢,不知是不是受寒得了癔症。
沈溪月此刻的確冇錢:“明日你喬裝一番,在沈家門外攔轎要喜錢。”
……迎親時頂多撒幾個銅板。
王琦不敢應承,能得姑娘重用是好事。
可他自身難保,實在冇有銀子往裡貼補。
沈溪月繼續道:“我會讓芸香給你準備一千兩銀票。”
芸香心頭霍地一跳,一千兩!!!
把她和紅菱都賣了也湊不出這麼多……她與王琦交換著眼色,莫不是姑娘在打嫁妝的主意?
有件事姑娘恐怕還不知道,她的嫁妝箱是空的,彆說一千兩,裡頭裝的破銅爛鐵能湊夠一百兩己是奇蹟。
罷了,姑娘今日落水後就性情大變,不能再讓她受刺激。
王琦點頭應下:“明日我準時到。”
不過是跑一趟的事……